沉水香在鎏金博山炉里无声洇开，甜腻得让人喉头发紧。张汐音指尖拂过冰凉的紫檀木梳妆匣，铜镜里映着新嫁娘该有的羞怯眉眼，只有她自己知道，这层胭脂水粉底下，沁着前世咽气时的血腥气。定安侯府的红绸扎得刺眼，像极了前世她被拖去乱葬岗时，周易宏袖口沾的那抹李悦菀唇上的小小胭脂。 “夫人，侯爷请您去前厅。” 丫鬟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轻慢。张汐音垂眸，掩住眼底冰棱。周易宏，还有他心尖上那朵楚楚可怜的解语花李悦菀，此刻想必正等着看这“愚钝”原配如何在新婚夜独守空房吧？她捻起一枚精巧的银质香囊，指尖微动，将几粒特制的香料无声无息地掺进炉灰。甜腻的沉水香里，悄然渗入一丝极淡的、不易察觉的清苦。 与霁王段渐离的“偶遇”，发生在皇家别苑的梅林。他披着玄狐大氅立于雪中，清贵孤绝，目光扫过她刻意遗落在石凳上的、绣着定安侯府徽记的帕子，又落到她强作镇定却难掩恨意的脸上，薄唇微启，声音比落雪更寒：“郡夫人这步棋，走得险。” 没有寒暄，直指核心。张汐音指尖掐进掌心，逼自己迎上他那双仿佛能洞穿幽冥的眼：“王爷不也在找一把趁手的刀么？妾身这刀，淬了血仇，足够锋利。” 雪片落在她鸦羽般的睫上，融成一点冰冷的水光。段渐离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兴味，那是猎人看到值得一搏的猎物时的光。 合作在无声的梅雪中敲定。张汐音借段渐离的势，将“小小香铺”开遍京城，暗线如蛛网蔓延。她冷眼看着周易宏在朝堂上被霁王的人步步紧逼，看着李悦菀引以为傲的“才情”在一次宫宴上被“意外”揭穿是剽窃，看着他们如困兽般焦躁。复仇的滋味本该如饮甘露，可当段渐离在宫灯摇曳的回廊下，用披风不动声色替她挡开泼来的冷酒时，他袖间清冽的松针气息撞入鼻端，竟让她恍惚了一瞬。 变故陡生。一夜之间，李悦菀竟口不能言，连嗅觉也诡异地消失了！周易宏暴怒，矛头直指张汐音。侯府正厅，气氛剑拔弩张。张汐音端坐椅中，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腕间冰凉的翡翠镯子，听着周易宏的厉声指控，眼神却飘向窗外那片阴沉的天空。段渐离昨夜那句低语犹在耳边：“……总要留点把柄，让狗急跳墙，才好看清它背后还藏着什么。” “毒妇！菀菀若有三长两短，我定让你陪葬！” 周易宏双目赤红，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剥。张汐音终于抬眼，唇角弯起一丝极冷的弧度：“侯爷慎言。证据呢？” 她心中雪亮，李悦菀的哑与失嗅，手法精妙，绝非她所为。那会是谁？是段渐离为她彻底扫清障碍的“礼物”？还是……这深不见底的侯府里，竟还藏着另一双比她更想李悦菀死的眼睛？窗外，第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了乌云，映得她眼底一片森然。